第八天,当我们去看沙漠玫瑰的时候,刚好我们一个邻居也在,他就跟着我们一起到厨房里去看。这一天,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完整的、丰润饱满、复活了的沙漠玫瑰!我们三个疯狂地大叫出声,因为太快乐了,我们看到一朵尽情开放的浓绿的沙漠玫瑰。
这个邻居在旁边很奇怪地说,不就一把杂草,你们干吗呀?
我愣住了。
是啊,在他的眼中,它不是玫瑰,这是地衣啊!你说,地衣再美,能美到哪里去呢?他看到的就是一把挺难看、气味潮湿的低等植物,搁在一个大碗里;也就是说,他看到的是现象本身定在那一个时刻,是孤立的,而我们所看到的是现象和现象背后一点一滴的线索,辗转曲折、千丝万缕的来历。
于是,这个东西在我们的价值判断里,它的美是惊天动地的,它的复活过程就是宇宙洪荒初始的惊骇演出。我们能够对它欣赏,只有一个原因:我们知道它的起点在哪里。知不知道这个起点,就形成我们和邻居之间价值判断的南辕北辙。
不必说鉴往知来,我只想告诉你沙漠玫瑰的故事罢了。对于任何东西、现象、问题、人、事件,如果不认识它的过去,你如何理解它的现在到底代表什么意义?不理解它的现在,又何从判断它的未来?
对于历史我是一个非常愚笨的、非常晚熟的学生。40岁之后,才发觉自己的不足。以前我只看孤立的现象,就是说,沙漠玫瑰放在这里,很酷,我要改变你,因为我要一朵真正的芬芳的玫瑰。40岁之后,发现了历史,知道了沙漠玫瑰一路是怎么过来的,我的兴趣不再是直接的评判,而在于你给我一个东西、一个事件、一个观点,我希望知道这个事情在更大的坐标里头,横的跟纵的,它到底是在哪一个位置上?在我不知道这个横的和纵的坐标之前,对不起,我不敢对这个事情评判。